守岁终于结束了。疯闹了一夜的人都打着哈欠补回笼觉。裴怀瑾也带着飞白离开虞家，一夜不眠，却是精神最足的那个。自那日后，裴怀瑾开始盘算成亲之事了。成亲后他和秋娘可日日相处。秋娘不愿去京城，那这两年便在会稽。京中风云涌动，此时也不适合踏入朝堂。但子方学业优秀，这两年必能进京求学，他们一家人那时再搬去长安也无不可。只是提亲一事必要郑重，三书六礼，一样都不能少，不能因虞伯父去世便委屈了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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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元日过后，天气一日比一日暖。
　　虽然风中还残存着沁骨的凉意，墙角嫩黄的迎春花已经开了满怀。
　　飞白端着食案，衣摆拂过一大簇嫩黄的花瓣。
　　“三郎，该用朝食了。”飞白抬眼就见自家三郎坐于窗边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浅笑。
　　自从除夕在虞家守岁回来后，飞白就注意到裴怀瑾像变了个人。
　　面上时不时地漾着浅笑。
　　看树笑，看花笑，看茶笑，连看飞白……也偶尔笑。
　　相处十来年，总是冷冷清清的人一夜之间变得笑若春风。
　　飞白心里都觉得发毛：“三郎为何笑？”
　　裴怀瑾坐在棋盘前，左手执白子，右手执黑子，颔首自奕。
　　棋子握在指尖，冰凉似清晨的露珠。
　　裴怀瑾脸上的笑意淡了又浓：“无事。”
　　他放下棋子，起身用饭。
　　厨房炸了米糕，浇了甜酱，金黄的色泽宛若除夕tຊ夜里竹节里爆开的星火。
　　眼前不住地浮现除夕那天夜里的场景。
　　他承认自己那夜是喝多了，欲借着酒意将自己满腔隐忍多年的情愫倾吐。
　　他甚至想过秋娘会回绝他，会骂他，会拒他于千里之外。
　　可一切出乎意料。
　　少女两颊微醺，带着羞涩与大胆吻他。
　　吻得他有一瞬恍然无措，然后不可自拔地陷入甜蜜。
　　吻到后面，虞念秋酒劲再次上头，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　　留下裴怀瑾又气又笑。
　　他给她盖上被褥，掖好被角，拨开她散乱的发丝。
　　坐在她身边，一声一声地，低声唤她：
　　“秋娘。”
　　晨曦初破，天边泛起蓝紫色。
　　守岁终于结束了。
　　疯闹了一夜的人都打着哈欠补回笼觉。
　　裴怀瑾也带着飞白离开虞家，一夜不眠，却是精神最足的那个。
　　自那日后，裴怀瑾开始盘算成亲之事了。
　　成亲后他和秋娘可日日相处。
　　秋娘不愿去京城，那这两年便在会稽。
　　京中风云涌动，此时也不适合踏入朝堂。
　　但子方学业优秀，这两年必能进京求学，他们一家人那时再搬去长安也无不可。
　　只是提亲一事必要郑重，三书六礼，一样都不能少，不能因虞伯父去世便委屈了她。
　　此事急不得一时，还需要禀明父母，再请一位合适的人选上门提亲。
　　“飞白。”裴怀瑾咽下口中的炸米糕，“让厨娘再做一份米糕，送去虞家。”
　　“好嘞！”
　　飞白应着下去了，心中腹诽：
　　这一天天的，送了多少回东西了，哪天三郎把自己打包送出去得了。
　　飞白走出去还没几步，就见门童与他擦肩而过，在屋外禀报：
　　“三郎，虞娘子与虞小郎君来了。”
　　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声还有镇定中带着仓促的脚步声。
　　“可请至中堂了？”
　　裴怀瑾的声音似无波澜，一只脚却已经匆匆跨出了门槛，急着往外走。
　　“是，按照三郎的吩咐，虞家人登门，一律先请入内了。”门童腿短，跟在裴怀瑾后面几乎小跑起来。
　　裴怀瑾迈进中堂，见少女婷婷袅袅地站在屏风前。
　　屏风折六面，每面都绘着神态各异的人物或对弈或观棋。
　　裴怀瑾唇边噙着笑，目若朗星：
　　“秋娘可是看上了我这屏风？”
　　虞念秋闻声回头，对裴怀瑾灿然一笑：
　　“这六曲会棋屏竟被你搬到会稽来了，我记得以前在你长安家中见过。”
　　裴怀瑾摇摇头：“我来时并未带什么物件，这些阿娘前段时日派忠山送来的。”
　　裴夫人估计小儿子得在会稽长住，就把他日常用的物件都送来了。
　　看样子是真的让裴怀瑾别急着回京。
　　“阿兄。”虞子方今日看起来有点腼腆，同手同脚地走到裴怀瑾跟前。
　　裴怀瑾：“秋娘可是寻我有事？”
　　虞念秋脸上带着歉意：“除夕夜里我醉了酒，辛苦子瑕阿兄照顾我。”
　　那夜她喝了快一坛子酒，第二日晌午醒来，脑子都是晕的，前一晚的记忆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，东拼西凑也凑不出个大概。
　　她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指使着裴怀瑾扶她去外院。
　　后来她喝醉睡着了，又做了那等荒诞的梦境，在梦里子瑕阿兄对她深情脉脉，她还主动吻了子瑕阿兄。
　　她醒来时，想起这些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烫。
　　虽然这次梦中并未有床榻之事，但那绵长热烈的吻着实真实得羞人。
　　虞念秋打量一眼裴怀瑾。
　　五官淡雅深邃如水墨，身姿挺拔，行走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风度。
　　如山涧清流，不染世间尘埃。
　　君子无垢。
　　这样的子瑕阿兄，怎么可能是那夜梦中孟浪的模样？
　　若说见到裴怀瑾之前，虞念秋还有些一丝疑虑，那此刻见到他后，她的疑虑便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　　裴怀瑾听虞念秋提起除夕晚的事情，耳根浮起躁意：
　　“秋娘，不辛苦，应该的。”他瞥一眼身旁的虞子方，咳嗽两声，“你的意思我都明白。”
　　虞念秋见裴怀瑾不介意那晚自己的失态，瞬间释然，转而提到：
　　“子瑕阿兄，今日来找你是想将子方托付在你这几日。
　　思思约我去她那小住几日，子方不便与我同去，近日族塾也不用去。子方同你亲近，因此来问问可否打扰你几日？”
　　虞念秋本来是打算让虞子方去姑母家的，但是他缠着虞念秋问能不能和裴怀瑾一起住。
　　虞念秋被弟弟撒娇缠得没办法，只好同意带着虞子方来试试。
　　如果裴怀瑾拒绝的话，她让子方去姑母家住几日也行。
　　“自然可以，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。”裴怀瑾答应得没有丝毫迟疑，“你何时回家？”
　　虞念秋数数日子：“上元节肯定回家。”
　　“阿姊说好要回来一起看花灯的。”虞子方眼睛放光。
　　裴怀瑾点头，忽而认真地看着虞念秋的眼睛：
　　“今年上元节，想要什么样的花灯？”
　　这句话把虞念秋逗笑了。
　　她噗嗤一声：“我如今可不是孩子了，你怎么想到问了？”
　　虞子方激动地伸手：“我、我想要花灯。”
　　裴怀瑾伸出掌，落在虞子方的头上，不知是对着姐弟俩谁说：
　　“今年莫要接别人的花灯了。
　　你喜欢的，我都送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