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蛇神的祭品(沈弃)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沈弃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

编辑:kongkong更新时间:2024-06-10 16:32
蛇神的祭品小说全文

蛇神的祭品小说全文

这不与我以前看的不同,主角沈弃之间故事情节曲折。文中情节一环扣一环,波折起伏,《蛇神的祭品》很好看。

作者:沈弃 状态:已完结

类型:悬疑灵异

全文阅读 小说详情

“蒲奴,想什么呢。”“没什么。”听到爷爷这样问,蒲奴扯了扯唇,故作平静地笑了笑。“把这个拿给陈家媳妇。”老人把平安符递给少年,又回屋继续忙碌着画符,自从大旱解除后,村民们便越发信奉蛇神,大到婚丧嫁娶,小到鸡鸭下蛋,件件事情都会到到圣树那求蛇神庇佑,他这蛇神的老奴仆,也忙碌了起来,日日需要为大伙驱灾求福。这不,陈家远山前些日子娶了村长家的女儿碧花,陈婶求孙心切,便给碧花求了个平安福。

精彩章节

  “诶呦喂,怎么又要下雨了。”
  “张家娘子,快快快,你家儒童还在田头玩呢,快叫他回家啦。”
  “快回家啦!”
  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,一下子变阴云笼罩了,狂风卷起街道一片混乱,原先还热闹的街道,转眼间就空荡了。
  几滴豆儿大的雨砸在青石板上,空气中溅起泥腥气儿,沈弃的帷帽早就被风走了,她懒得去找回来,见落雨了,抬脚往一拱石桥走去,想要去桥的那边躲雨。
  到底是现代人,她穿不惯这衣裙,提着裙尾的她走得缓慢,一滴雨落在她的鼻尖,冰冰凉凉的。
  正走上石桥顶,头顶便落下一道阴影,余光是被风吹得乱晃的黑衣一角。
  “蛇神大人的本事可真大呢,说落雨便落雨。”
  “那是。”荣夜像是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,勾唇一笑,把伞正正移在少女的发顶上,不让她沾染一丝雨,“我折了他一只手,阿弃不会生我的气吧。”
  “tຊ我为什么要生气?”沈弃抬眸,笑得淡然,“我又不认识他。”
  “我以为阿弃会怨我下手重。”荣夜调侃着说,迈着长腿,不紧不慢地跟在沈弃的身后,为她遮雨。
  明明这场雨是他的手笔,他只需要轻轻挥手就能让雨停下,但是听着这淅沥的雨声,他的心莫名地平和下来。
  他不是不知道刚才沈弃是故意挑开帷帽,激怒他去处理麻烦,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恼怒了。
  哪怕知道她是在利用他,他的情绪还是被她勾起。
  或许,他这千年来是真的一个人生活太过腻了,养了只猫儿,便习惯了她陪在身旁的滋味。
  “有什么重的,不就才折了一只手吗?我以为按照你们妖怪的做法,会直接杀了他。”雨有些大,她的裙尾被溅湿了,布料粘在皮肤上,很不舒服。
  沈弃讨厌下雨天,这冰凉粘湿的触感让她想到了她死的那天晚上,她的血混着雨水,也是这样潮湿冰冷。
 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,面色寒凉。
  “你若是喜欢,我现在就去杀了他。”荣夜默默让雨下得小些了,将伞往下压了压,省得雨吹到她的脸蛋。
  ”说杀就杀,你不怕遭天谴?”沈弃想到了些什么,顿住了脚步,意味不明地看向身后的男人。
  “会啊。”荣夜垂眸,带着玩笑地意味:”但若是能够让阿弃高兴,夫君我杀几个人又何妨?遭天谴便遭天谴。”
  ”不过。”他突然压下头颅,凑近沈弃:“阿弃舍得让夫君遭受天谴吗?”
  “你说呢。”沈弃毫不怯懦地对上他试探的目光,“夫君你呢,果真愿意为我遭受天谴?”
  ”当真。”荣夜笑了笑。
  难道凡人的态度都像她这样飘忽不定吗?一会儿怯懦,一会儿无畏,一下子恼怒,一下子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  “那你就去帮我废了陈远山一条腿。”沈弃说得轻松,就像唠家常般,轻飘飘地变定了他人的命运。
  荣夜看着她朝外伸出来纤细的手,雨落在她的掌心,她静静望着掌心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  ”陈远山是谁,我相信夫君你……自己能够寻到吧。”
  反手将手心里的雨水倒掉,粘着雨水的手从荣夜的手里拿过了他的骨伞,沈弃无害地笑着,等待荣夜的反应。
  “好啊。”荣夜将伞递给她,缓缓点头。
  “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,那我便在这等着雨停,等着夫君你。”在雨停的时候,告诉我好消息。
  “好。”荣夜笑着,抬头望了眼天空,下了决定。
  他记得刚见面时她的左脚受着伤,那伤很明显就是被人活生生打折的,既然她提到了陈远山的名字,想必他便是打伤她的人。
  毕竟沈弃这只花猫,是睚眦必报的主儿。
  ——
  蒲奴一路都心神不宁,回到村时,毫无征兆的一场雨更是将他心里的不安推到了顶峰,特别是腰间的酒葫芦底部不知为何碎了道裂缝,酒洒了一地,他都没有注意到。
  等到了家,爷爷提醒后,他才恍然大悟。
  “蒲奴,想什么呢。”
  “没什么。”听到爷爷这样问,蒲奴扯了扯唇,故作平静地笑了笑。
  “把这个拿给陈家媳妇。”老人把平安符递给少年,又回屋继续忙碌着画符,自从大旱解除后,村民们便越发信奉蛇神,大到婚丧嫁娶,小到鸡鸭下蛋,件件事情都会到到圣树那求蛇神庇佑,他这蛇神的老奴仆,也忙碌了起来,日日需要为大伙驱灾求福。
  这不,陈家远山前些日子娶了村长家的女儿碧花,陈婶求孙心切,便给碧花求了个平安福。
  至于为何是平安符而不是送子符,因为他这大祭司不会画。
  “哦。”蒲奴老实地拿过平安符揣在怀里,拿过屋外的蓑衣斗笠便出门了。
  到了陈家时,家里只有碧花一人,蒲奴将平安符递给她后,刚想转身离开,手却被女人拉住了。
 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,令人不适,蒲奴不明所以地转头,正正对上碧花含羞带笑的眼睛。
  ”蒲奴……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呀?”嫁人不久的碧花挽着妇人髻,面容上已经没了少女时的羞涩,多了些妇人的韵味。
  ”碧花姐姐……”望向蒲奴的目光,暗示意味十足:“在这过得并不好。”
  “婆母凶狠便算了,丈夫也不是个会疼人的……”
  蒲奴板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,拉开与碧花的距离,”碧花姐姐,你不用和我说这些,不合适。”
  “呜呜呜,”碧花歪着身,那手捂了捂眼睛,压着腔调说:“我恨不得当日去给蛇神做新娘的是我。”
  “婆母日日催我生个儿子,但我又不在母猪,哪能这么快有孕生子,你看看我……”说着,她拉开脖子间的领子,露出青淤红痕,“他是个不懂疼人的蛮牛。”
  蒲奴错开眼:“……”
  “碧花姐姐,你不用和我说这些。”
  但没想到碧花突然上前,重新握上了自己的手,蒲奴吓得直接甩开她,没有收住力气,碧花直接摔倒在地。
  “蒲奴……你怎么这样对我?”扶着地板,碧花可怜兮兮地扭头,眼里满是泪光,“你……变了。”
  “你忘了吗,小时候姐姐还给你做过饼子。”
  “……”蒲奴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,为了避嫌,直接站到了门口。
  他没忘这饼子的事,但是吧,这饼子怎么能说是给他做的,分明是村长一家送给自个家的,他的爷爷和村长交好。
  “碧花姐姐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蒲奴直截了当地说。
  碧花笑着从地上站起来,陈婶今天回隔壁村的娘家了,远着呢,一时半会回不来,而陈远山田里干活,下雨了,就算赶回来也没那么快。
  “你们李家,几百年来尽心侍奉着蛇神大人,想必你们去求蛇神,大人他定会宽容吧。”
  蒲奴沉默着,不打断她的话。
  碧花自顾自地说下去:”我想要改嫁。”
  “我生得这样好看,我天生就是富贵享福的命儿,怎么能让我一辈子待在这村子里,当农妇呢?”
  “县里张员外说了,要是我愿意嫁给他,他就纳我做他的第十三门小妾。”
  “可惜……”碧花惋惜地捂着脸,“因为蛇神的事情,我被选做了新娘……便不能嫁给他了。”
  “有了那丫头替嫁,我嫁给了陈远山,我以为我和他的缘分就此断了,但是蒲奴,前些日子我上街,我又遇到了他了。”
  “他……”想到张员外,碧花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,“他说……他还想着我……”
  “要是我还能嫁给他,他愿意娶纳我。”
  ”你怕是昏了头。”蒲奴听到这,人忍不住出声道:“碧花姐姐,他骗你的。”
  张员外,便是张有福,已经六十多岁了,纳了十几门小妾,正妻是出了名的彪悍泼辣,那些不受宠的小妾,落到她的手上,少不了一顿磋磨。
  而这张有福,仗着自己财大气粗,有亲戚在京城当官,平素欺男霸女,可谓是恶贯满盈。
  ”骗我又怎么样?”碧花狠狠剜了眼蒲奴,“平心而论,我生得不美?”
  “……”那自然是好看的,碧花是村里最美丽的姑娘,十里八村都有些名声。
  意识到自己说重话了,怕蒲奴生气,碧花换回柔弱的模样,楚楚可怜地说:“蒲奴,看在我们俩家的交情上,你帮姐姐和蛇神说,望他可怜我。”
  “断了和陈家的姻缘,叫我如愿嫁给张员外,我不该是当农妇的命。”
  “我帮不了你。”蒲奴抿着唇,他没想到这次送个平安福,还送出个麻烦事,把斗笠盖回头顶上,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幕里。
  碧花看着他决绝的背影,默默握紧了拳头,他不帮她就不帮,她自个想办法。
  陈婶求来的平安福被她扔出门外,落在泥地,一下子就脏了。
  平复心情的碧花想到张员外约了她酉时在村外破败的寺庙见面,望着淅沥的雨,她咬咬牙,撑着伞就出门了。
  这么大的雨,张员外很大可能不会赴约了,但是万一呢,万一他来了,自个却失约了,那就完了。
  为了荣华富贵,她不敢赌。
  因为落雨,村里人都待在家里,雨幕里没有见个人影,碧花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,但眼看着要出村了,路过村里那株圣树时,她撞见了一道高挑傲然的身影。
  男人站在山茶花树下,仰头望着盛放的花朵,雨水混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,一双赤瞳亮如夜星,抿着薄唇,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  碧花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赶路的脚步,攥着伞,她走向了男人。
  “你……是谁,你在这做什么?”碧花紧张地开口。
  荣夜微微转头,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局促不安的女人,瞥见她眼底的惊艳与讨好,他不屑地勾了勾唇。
  一个贪心的凡人,身上那股贪婪的味道已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了,抹再tຊ多的胭脂都盖不住那气味。
  他的眼神威慑性极强,仿佛能够洞察别人心底的想法,站在他的面前,碧花觉得自己好像那被剥光衣服站在日头下,龌蹉心思都藏无可藏。
  但危险又诱人,引人不自觉地靠近。
  “你不是我们荣石村的人吧……莫非……”碧花咽了咽口水,在荣夜等待的目光下,咬牙说道:“也是听说了我们蛇神大人的威名,过来祈求他还愿的?”
  “是啊。”随手折了朵红山茶,荣夜顺着她的话微微点头,血红的汁液顺着他的指尖流到手背,像一条盘缩着的小红蛇。
第15 章 断脚
  “那你可是来对了,庇护我们村的蛇神大人,最灵验了。”碧花握紧伞,笑得娇媚,“公子,你许的什么愿啊?”
  她试探性地朝荣夜走了俩步,见他没有出声阻止,胆子便大了起来,把手里的伞往他身上移了移:“我叫碧花。”
  “我是村里的人,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。”
  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让荣夜眉头微皱,他疏离地移开了与女人的距离,淡淡道:“不必了。”
  察觉到男人的躲闪,碧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,但很快恢复如常。
  他以为他是谁?若不是看他衣着非凡,一身贵气,她才懒得上前搭理他呢。
  真是晦气。
  碧花暗暗在心吐槽,正打算离开这去寺庙赴约,一转身,便看到蒲奴走了过来。
  因为碧花的缘故,蒲奴想到了沈弃,也不知道她在蛇神那如何了,思来想去的他决定来圣树这里,向蛇神大人询问沈弃的情况。
  虽然这个问题可能会惹恼蛇神,让他不喜,但……今日街上的那抹倩影,实在叫他无法释怀。
  不过他没想到,在这遇到了碧花和一位陌生的男子。
  荣石村向来是没有生人的,所以蒲奴看向荣夜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。
  “你们在这干什么?”
  “没什么。”因为蒲奴拒绝帮忙,碧花心里对他存着气呢,听见他这样问,直接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  山茶花树下只剩荣夜和蒲奴俩个人。
  “你干嘛摘我们的花?”蒲奴还没有来得及好言好语地询问荣夜的目的,目光便注意到了他指尖的山茶花,出声的话一下子便急促了。
  “哦?”荣夜低头看着眼前清秀孱弱的少年,戏谑一笑,将花递到少年的面前:”我不可以摘吗?”
  “我以为摘取一朵无碍的。”
  “当然不可以了。”蒲奴接过男人手里的山茶花,将它轻轻刚在树干下,“这可是蛇神大人的山茶,我们自然不可以随意摘取。”
  “若是谁都能摘,那岂不是冒犯他了。”
  “啊——”荣夜拉长声音,恍然大悟地说:”这样啊——”
  “李家小子?”
  “?”弯着腰的蒲奴听到他这话,疑惑地扭头,斗笠遮挡住他的视线,隔着雨,他看不清荣夜的相貌。
  他把斗笠往上抬了抬,猝不及防地对上荣夜那双赤瞳,他怔愣地问道:“什么?”
  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李?蒲奴上下打量着荣夜,缓缓站直了身板。
  荣夜气定神闲地站在雨里,任由他的扫视,见他的目光从惊讶变成疑惑,最后再到清明,他笑了笑,正想夸他聪明时,就听到他说:“哦,原来你是来找我爷爷求符的啊。”
  ”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家在哪?我带你去吧。”
  荣夜嘴角的笑容敛住:“……”
  这少年看来一点都没有继承李家的聪明,是个蠢的,日日供奉这山茶花,都没有将他认出。
  他的赤瞳不明显?
  “陈远山在哪?”荣夜不打算这毛头小子继续纠缠,了当地问道。
  “你找远山哥做什么?”蒲奴说: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  “不是找你爷爷。”荣夜抬手擦了擦额间的雨水。
  “哦……”少年警惕地望着他,然后犹豫地说:“他在北边的地里劳作。”
  得到想要的答案,荣夜抬脚朝北边走去,但刚走俩步,就被蒲奴叫住。
  他没有转身,只听少年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  荣夜勾唇,嗓音穿透雨声砸在少年的心头:“荣昼。”
  荣昼……蒲奴呢喃这俩字,脑海里满是那双赤瞳的模样,他的心砰砰直跳,努力思索自己是不是在哪听到过这名字,但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  等到他再次抬头时,眼前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。
  ——
  陈远山扛着锄头往村里赶,浑身都湿透了,湿漉漉的衣裳包裹着他粗壮的身驱,额头间的眉毛又黑又浓,拧成一条线,浑身散发着戾气。
  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畅快,哪怕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碧花,但抱着她光滑的身体入睡时,他的眼前始终会浮现出那穿着喜服,含着山茶花的少女。
  碧花的肌肤都如此销魂,若是换成她的,又是何种温腻如玉?
  要是早知道女人的滋味如此美妙,他就不该让碧花和她交换,娶了碧花为妻子。
  碧花以为他不知道她的企图?笑话,把他陈远山当什么了,蠢猪吗?他不揭穿她不过是因为她掀不起什么波浪。
  “滚开。”陈远山朝挡在路中央的人影骂道。
  但那道人影毫无移动,出声道:”陈远山。”
  “叫老子做甚?”陈远山粗着脖子吼道,把扛在肩膀上的锄头拿下,握在手里,威胁道:“滚开。”
  原先闭眸的荣夜听到他应下了名字,倦懒地掀开了鸦睫,悬挂的雨珠顺势而落。
  “这就对了。”
  雨打得周遭的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寒风呼啸而过,大地一片灰蒙。
  雨下得更大了。
  陈远山立刻明白了来者不善,攥紧锄头就冲了上去,一道惊雷划破灰幕,照的他眼底凶光具现,如夜间恶狼。
  见他冲来,荣夜随手折过一根树枝,薄唇轻笑一声,从容不迫地向前踏去。
  锋利的锄头朝他的脑袋劈下,眼看着就要将他的身体劈叉两半时,他轻巧如燕地躲过了,修长有力的手握上男人的锄头,青筋隐显间,就从男人手里夺走了锄头。
  陈远山没有料到这看似清秀的男人竟然又这么大的力气,手里的锄头被他丢远后,双手空空的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,恐慌油然而生。
  荣夜一脚踹在陈远山的胸口,毫不拖泥带水。
  陈远山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,泥浆飞溅,溅在他的脸上,整个人狼狈不堪。
  望着捡起锄头,然后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,陈远山牙关颤抖地问道:“我哪得罪你了?”
  身姿挺拔,容貌冶丽的男人拖着锄头优雅地前行,春眸含笑。
  锄头碰着石子发出磕磕碰碰的声音,雷声轰隆,一道道闪电劈闪着,凝聚在男人的头顶,随时就会劈下般。
  但男人恍若未闻,走到陈远山的面前后,一脚踩在他的左腿上,在他惊恐求饶的目光下,伴着雷雨声,挥起了锄头。
  噗呲一声——
  鲜血混着雨水,尖叫声混着雷电声,响彻在这灰蒙蒙的雨幕里——
  荣夜生生锄掉了他的脚腕。
  他嫌恶扔掉了锄头,就这落下的雨水冲了冲手背,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  徒留陈远山抱着他断掉的脚腕,在雨里哭嚎。
第16 章 和离
  雨势渐微,灰蒙的天渐渐变得清亮,石桥旁的柳枝经过雨水的冲刷变得青绿。
  雨要停了。
  沈弃坐在屋檐下扶弄着自己被打湿的头发,瘦长的黑猫趴在她的脚边眯着眼。
  荣夜归来时,便是这幅宁静的画面。
  抗了一路,锄头上的鲜血已经被一路的雨冲刷掉了,他把它丢到沈弃的面前,还差点被砸了尾巴的黑猫“喵呜”一声跳远了,碧绿的眸子望了他一眼,变沿着石桥跑远了。
  “破道士的猫?”荣夜抱着手臂问道:“他又来找你了?”
  “嗯。”沈弃淡淡应了一声,目光落在那柄锄头上,她认出了那是陈远山的锄头,因为锄柄上有一个明显的凹陷。
  看来这蛇妖果真废了陈远山的一只脚。
  想到这,沈弃心里升出了浓烈的快感,若不是有衣裙的遮掩,荣夜都能看见她因为激动而颤栗的左脚了。
  “他找你说什么?我猜猜,告诉你除掉我的办法?”荣夜漫不经心地说。
  “没有。”沈弃摇了摇头,哪怕心里激动万分,她面上却显得很平静,仰头朝高大的男人娇媚地笑了笑:”谢谢你。”
  “夫君。”
  荣夜被她温腔软糯的一声“夫君”唤得一颤,赤瞳明显呆滞了一瞬,但意识到自己失态后,他不却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,“不用谢。”
  这蛇妖是在别扭吗?沈弃弯腰拿起地上的锄头,指腹摩挲着锄柄,眸色晦暗。
  她想到那道士的话——妖以戏弄人心为乐,人又何尝不能戏妖?
  这蛇妖把她当做玩物,她为什么不能利用他,让他成为自己报复的工具。
  哪怕这蛇妖不像是那愚蠢之物,危险十足,但那又如何,她这死过一次的人,又有什么畏惧的呢?
  想要回去,就要豁得出tຊ去。
  她走上前,搂住了荣夜的腰。
  荣夜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胸膛的脑袋,抬手环住了少女的腰肢。
  天地静得可怕,屋檐的雨滴溅到地上的水涡里,耳朵贴在男人湿漉漉的衣裳上,沈弃听到了他搏动有力的心跳声。
  一声又一声,越来越大,越来越密。
  远处柳条倒映在小河里,一双碧眸藏匿在瓦片后,看着这亲密的一幕。
  ——
  荣石村最近可不安宁,陈家出了事了。
  陈远山竟然被人活生生断了一条腿,要不是王家铁牛发现昏倒的他,给他扛回村,怕是命都保不住。陈婶一大把年纪,看到短腿的儿子,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,嗓门嚎得周边的山都要抖一抖了。
  开始那几天,有嘴碎的女人说都怪这碧花克夫,刚进门男人就断腿了,结果你猜怎么着,被碧花她娘听到了吴桂红可不是个好惹的主,就一个心肝女儿疼得紧啊,当场给那女人打得鼻青脸肿,追着她骂了个三天三夜。
  经过碧花娘这一闹,村里再也不敢说些碧花克夫的话。男人残了,大伙还在惋惜碧花这新妇了。
  结果——没可怜碧花几天,就有人看到她和县里张员外在破庙里颠鸾倒凤,叫得都能滴出水了,哪有一点残了丈夫的伤心。
  张员外的家丁守在破庙外边,那人没法靠近,但光给远远站着,都能被碧花的叫声弄得脸皮发躁,羞着耳朵回村,半响子,全村都知道这茬了。
  被村里人发现了,碧花也是个没羞没臊的,索性破罐子破摔了,闹着要和离改嫁。一哭二闹三上吊,吵得村长头皮发麻,碧花娘以泪洗面。
  被明晃晃带了绿帽子的陈远山哪肯咽下这口恶气啊,从床就要爬起来打杀碧花,可是脚刚落地,整个人就摔了个底朝天,他这腿,唤了郎中来,敷了药,不知为何却怎么也不见好转。
  碧花看到怎么也爬不起来的废物样,闹得更凶了,越发有底气,扯着嗓子喊:“我要和离。”
  “我不要和他这残废过一辈子,我生的这么貌美,我天生富命。”
  “这陈家,谁爱嫁谁嫁,反正我不嫁。”
  陈婶听到她这样诋毁自己儿子,尖叫着“小贱蹄子”就扑了过去,将碧花扑倒在地,骑在她的身上连抽俩个大嘴巴子,给碧花俩都抽肿了。
  等碧花娘赶来,一把把她推开,俩个妇人又撕打起来了,哪还有刚娶妻嫁女时的和谐,闹得鸡飞狗跳全村人都过来围观了。
  热心肠的村民上去拉开她俩,个个都落不得好,不是被踢肚就是被扇脸,拥挤的屋里哀声一片。
 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“血!”,众人才消停下来了,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却看到倒地的碧花身下流了一滩血。
  碧花竟然有孕了,而且,被婆母生生弄流产了!
  孩子谁的?陈远山还是张员外的,村民们心思各异。
  陈婶也被逼疯了,心心念念的孙子被自个打没了,这叫她如何接受?索性一口咬定那孩子是野种,不是她儿子的。
  这会儿,陈远山也不乐意了。怎么的,他身强力壮的庄稼汉子还比不过那年过半百猪脑肥肠的张员外?
  他一口咬定这孩子是自己的。
  但是这时候,孩子爹是谁又有啥要紧的,孩子命早没了——
  碧花娘哭着把闺女带回家了,她爹又觉得丢不起这人,整日给她娘甩脸色,指着碧花鼻子骂不知廉耻。
  碧花也是个硬骨头了,孩子掉了没伤心就算了,反而高兴,觉得自己丢了累赘,能够更好地嫁给张员外了。
  碧花要和离,陈家又不同意,俩家僵持着谁都不退步,天天对骂,闹得整个村鸡犬不宁。
  本来这事是家事,大伙不好插手,但被她们吵得实在受不了了,索性去请了大祭司,想要蛇神大人给做个主张。
  年轻小伙子们抬着陈远山到圣树下,让这对怨偶的命运由蛇神决定。
  大祭司一卜卦,卜签一摇。
  不就是同意或者拒绝的小事吗?
  结果众目睽睽下,竟然摇出了双签,一根同意一根拒绝。
  这叫什么事?到底同意还是拒绝啊?众人面面相觑,然后沉默中蒲奴站了出来说再卜一次,结果,又是一模一样的结果。
  大祭司望着签静默了一会儿,又重新摇了一次,结果还是一样。
  众人便觉得,蛇神的意思是要他们自行决定。
  蛇神不管这事了,碧花一听,直接站了起来,对着圣树就嚷嚷着要和离,指着陈远山大骂:“废物”。
  “瘸子。”
  “没用的东西。”
  陈远山脸青筋暴起,攥着拳头就要往碧花身上招呼,结果因为伤口,一用力地折腾,扑腾一声倒地,连碧花鞋尖都碰不到。
  而碧花见他要动手,毫不含糊地抬脚就朝他踹去,踹在男人的脑袋上,直接给他踹得直抽气,冷汗连连。
  “李碧花,老子要杀了你。”咬着腮帮子的陈远山恶狠狠地威胁道。
  “杀我?有本事你来啊,死瘸子。”碧花瞅着他那样,哪里有什么威胁?冷笑连连。
  大庭广众下陈婶见儿子又被侮辱了,大骂着就要扑向碧花,结果被碧花娘拦住了,被抽了个大嘴巴子,俩女人就又折腾在了一起。
  圣树面前闹剧横生。
  “都别打了!和离!让他们和离!”
  在吵闹中,清嫩的嗓音决然地响起,大伙安静了下来。
  蒲奴出声阻止了这场闹剧。
  他垂着脑袋,不知在思索什么,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,走到了大祭司旁边,拿过他手里的卜签。
  抬头望着圣树,慢慢摇了起来。
  啪嗒一声,一根签从签筒里掉了下来。
  大祭司捡起那根签,在众人渴望的眼神下,苍老的声音响起:“和离。”
  “谢谢蛇神!谢谢蛇神!”碧花激动地上前,确定那签是同意后,双手合十,颤着声说道:“我就说我李碧花是享福的命。”
  陈家的闹剧总算落下了帷幕,陈家人愤愤不平,李家人高兴万分。
  围观的村民们散去,原先热闹的场面只剩下少年一人。
  蒲奴握着那根签,久久望着那盛放的红山茶。
  他的眼前闪过那双赤瞳。
第 17章 心软
  ”阿弃,你在么?”
  沈弃正蹲在山洞边喂乌鸦呢,山脚突然传来阿玉的声音,她探出脑袋向底下喊道:”在。”
  摸了摸乌鸦的脑袋,她从地上站了起来,把一根蛇迷藤缠绕在腰上。
  那日从街上回来后,荣夜把她送到洞内便独自离开了,也不知道去了哪里,这些日子都没有见他回来。
  她想可能是去受那所谓的天谴了吧,这倒让她乐得自在。不过为了防止她逃跑,一堆乌鸦守在她的洞口,她去哪都有一只跟着。
  沈弃对他的顾虑嗤之以鼻,下过一次山,她已经明白了路途有多艰难,光靠她一个人的努力,实在痛苦。而且,逃离了荣山,她要去哪也没个着落,还不如暂且在这待着,等做了完全准备才下去。
  而且——那道士说了,他能够帮自己。
  蛇迷藤捎着她下了山洞。
  “你怎么来了?阿玉。”
  日日待在山洞里逗乌鸦,她都腻了,难得有人陪她说话,她当然高兴了。
  更何况,她还想向阿玉打听更多关于蛇妖的事情,俗话说得好,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。
  她对荣山的了解还是太少了。
  阿玉笑得温婉,但眸色却冷然,她手指点了点沈弃的鼻尖。
  远远望去,俩个少女就如相识许久的好友在娇俏打闹。
  温婉清冷的少女举止娇俏而亲昵,这反差感弄的沈弃怔愣,叫她春心一动,但少女的笑意却不达眼底。
  她的眼睛拉回沈弃的走神。
  沈弃笑了笑,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,“阿玉肯定是想我了,来找我解闷。”
  “对啊——”阿玉轻笑,秀眸轻抬,看向沈弃身后的大树,一只乌鸦嘶叫着飞远了。
  见此,她拉着沈弃往外走,走远些了,她才松开沈弃的手。
  俩人停住了脚步。
  沈弃望着她的背影,还没有来得及说话,她便猛地转头看向了自己,眸光满是热切:“我已经三年没有离开荣山半步了。”
  “我——我想要下山看看,我听说,前些日子荣夜大人带你下山了……你可不可以……"
  “跟他说说,顺便带我下山一趟。”
  “荣昼他不允许我下山……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我娘了……阿弃,我很想她。”
  说着说着,少女眉眼哀伤,我见犹怜。
  这样美丽温婉的女子,站在面前时,任谁都会心软。
  沈弃看见她的眼睛已经泪光点点了,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,只要不是傻子,都能看出来这荣山的蛇妖没一个好东西。
  特别是那娶妻无数的荣昼,怕是手上沾满了无数少女的鲜血。
  “阿玉,你想离开吗?”沈弃问。
  她以为阿玉会迟疑,但没想到她答得果决。
  “想。”
  “我想。”
  “在这三年里,无时无刻,日日夜夜,我做梦都想离开这儿tຊ。”
  一行清冷滑落,阿玉笑得苦涩:“所以,我知道荣夜大人带你下山的消息后,就忍不住来找你。”
  “阿玉,你与我不同,荣夜大人待你不一样,如果你替我向他求情,他一定会帮我的。”
  “阿玉——”沈弃迟疑地说:“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  他对我就像对待一只养的猫。
  沈弃很清楚她和荣夜的关系,荣夜愿意顺着她哄着她,都是基于她乖巧听话,不反抗他的基础上。
  一旦她试图逃离,那他便会撕破伪装。
  “那我要怎么办?”听到沈弃这样说,阿玉并不纠缠着她,自言自语地说:“我或许真的要认命了。”
  孱弱的脊背一下子就颓废了起来,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已经承受不住了,无尽的破碎与绝望从里面溢了出来。
  “哎——你……你别哭啊。”沈弃见不得这样温柔美丽的少女哭泣。
  她虽然想要报仇雪恨,但她的毒妇进度条还没有拉满啊。
  对这位与自己交好并且同病相怜的少女,她的心底存着一片柔软。
  她急得上前,想也没想地伸出手指替她擦掉了脸颊上的眼泪。
  阿玉一脸怔愣地看着她。
  反应过来的沈弃惊慌地撤回手指,她才惊觉自己的举动也太过暧昧了。
  “好了……我没事的。”阿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。
  “……”哪里没事了,明明都要碎掉了。
  少女的悲伤哪怕不是由她造成的,但是她还是感到了自责。
  “我知道离开荣山是不可能了,荣夜大人是他的弟弟,他不会答应我的。”
  “但是……阿弃。”
  手再一次被少女握住,沈弃发现她的手心冷得像冰块一样。
  她更心软了。
  阿玉说:“哪怕让我远远地……远远地……再看我娘一眼就好了。”
  一滴温热的泪砸在沈弃的手背,砸穿她的坚硬。
  沈弃咬咬牙说:“好,我帮你。”
  目光坚定。
第 18章 身世
  四十九道天雷劈下,荣夜折损了五百年修为才熬过这天谴,为了不让沈弃看到自个狼狈的模样,他独自跑到个犄角旮旯里受罚。
  天雷滚滚如鞭子抽的他后背皮开肉绽,他赤裸着上身,躺在石床上假寐。
  玄鸦从远处飞来,凑在他耳边哑哑哑了几声,他懒洋洋地睁开眼,挥了挥手。
  把消息传到了,得令的玄鸦扑哧着翅膀就要离开,但刚飞不远,就发出了急促地“嘎嘎”声,扑腾着又飞回了荣夜的身边。
  荣夜顺着它的动静看过去。
  一条白蛇顺着石壁缓缓爬下,吐着猩红的信子,蛇眼是无瑕的纯玉,鳞片光滑得反光,圣洁而漂亮。
  “啧——”荣夜嫌弃地撇了撇嘴,懒洋洋地翻了个身。
  “荣夜。”白蛇落地,幻化为俊美的男子。
  望着弟弟血淋淋的后背,荣夜讥讽道:“你该不会真一个凡人动了心吧。”
  “我的好弟弟。”
  荣夜背对着他,不耐烦地吐道:“滚。”
  “五百年的修为说丢就丢,你倒是舍得。”对于荣夜的态度,荣昼也不恼,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:“你说,我要是现在杀了你,有几成把握?”
  “那你就来试试。”荣夜从石床上起身,牵扯着肌肉,鲜血顺着他还还未结痂的伤口潺潺而流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。
  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。
  蛇变蛟,蛟化龙。
  他们是孪生兄弟,从一个蛟蛋里孵化而出,这几千年漫漫岁月里,他们共同修行,无论是血缘上,还是陪伴上,他们是世间最亲密的彼此,应该是兄友弟恭、情深义重的。
  但实际上,他们却恨不得杀了对方。
  可惜,他们谁也杀不死对方。
  蛇生蛇,蛟生蛟,理应该是这样的。
  他们的母亲是一条即将修炼为龙的蛟,在一个雷电交加、历劫飞升的夜里诞下了一枚蛟蛋,飞升化龙本就就艰难,更何况在体虚的情况下,她便没有熬过天雷。
  蛟身死死缠绕着蛟蛋,将其盘缩在怀里,天雷灼烧着她的血肉,漫天都弥漫着皮肉被烧熟的味道,待黎明破晓时,她已经没了生息。
  她的身体,护住了她的孩子,她的血肉,供养了新的生命。
  日月轮转,蛟蛋吸食着日月精华,渡过了无数个春秋,终于,在春日的第一朵桃花开放的时候,在母亲的骨骼怀抱下,蛟蛋破开了裂缝。
  宽大的蛋壳里,盘曲着两条孱弱的小蛇,一黑一白。
  他们的脑袋长着小小的犄角,像他们为蛟龙的母亲,但是……他们的身体,分明是母亲还未修炼为蛟龙时的模样。
  与蛟比起来,他们长得更像蛇。
  白蛇率先睁开了眼睛,从蛋壳里爬出来,小心翼翼地探索这陌生的天地。
  他成了哥哥。
  因为害怕,小白蛇并不敢远离母亲的骨骼,他从那经过风吹雨打的骨头缝里,嗅到了令人安心的气息。
  那是如此的诱人,令人心安。
  蛇尾缠绕着母亲的一根骨头,他伏在母亲的身下,闭上了眼睛。
  而那蛋壳里的小黑蛇,则是在更深露重的夜里才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  他比他的哥哥大胆,他爬出蛋壳后,就想着探索着广阔的天地。
  但不料,他还没爬出多远,就被一只狐狸提溜起来,丢回来蛋壳了。
  他眨巴眨巴赤红的眼睛,小脑袋瓜子藏在壳后,警惕地盯着那只狐狸。
  狐狸将酣睡的小白蛇也丢回了蛋壳里,小白蛇晕乎乎地睁开眼睛,看到这凑过来的狐狸嘴脸,吓得蛇身颤抖,一骨碌就缩到小黑蛇的背后。
  “你的眼睛真漂亮。”狐狸望着蛋壳里性格迥异地两条小蛇,笑得张扬:“就像你的母亲一样。”
  “什么样?我的母亲。”比起胆怯的小白蛇,小黑蛇大胆多了,他直勾勾地盯着比自己巨大数倍的狐狸问:“你认识我的母亲?”
  “我的眼睛真的很像她吗?”
  “嗯——”狐狸在优雅地趴下,前肢懒懒地交叠着,她把脑袋搁在前肢上,魅惑的眼睛戏谑地看着小黑蛇,然后慢条斯理地说:“你让让。”
  “我说的是他,不是你。”
  狡猾的狐狸坏心眼地逗弄着初生的小蛇,以为能够在他的眼里看到失望与难过,但是她期望落空了。
  小黑蛇的尾巴高高弯起,勾着小白蛇的脑袋,将它勾到自己的眼前,望着哥哥白玉般纯粹的眼眸,他说:“原来她的眼睛是白色的。”
  “喂,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。”
  “红色。”小白蛇怯糯糯地说。
  “哦。”小黑蛇的尾巴松开了哥哥,他重新望向那笑着的狐狸:“为什么我的眼睛和她不一样?”
  “那我怎么知道。”狐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:“这你就要问你娘了。”
  “不过——”她话锋一转,“骨头是不会说话的。”
  “啪嗒”,一根小木枝正正打在了狐狸的鼻梁上,爱美的狐狸笑不出来了。
  小树枝掉在她的爪子上,她一爪拍断,正打算教训那不知死活的蛇崽子,一抬头,一枚小石头又朝她打了过来。
  小黑蛇趁着她不注意,早爬出蛋壳了,正站在不远处蓄势待发地攻击她,他的尾巴边堆了好几个小石头。
  而那小白蛇呢,见弟弟离开了,犹犹豫豫了好久,也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,躲到弟弟的身后,抖着尾巴给弟弟找石子。
  狐狸望着这两条如临大敌的小蛇,爪子在地上画着圈圈。
  小白蛇外貌像他的母亲,拥有漂亮的玉眸,但性子上,小黑蛇继承母亲。
  她们是自幼长大的姐妹,一个整日玩乐游荡,不思上进。而另外一个一生要强,不肯屈居人下。
  她从一条普普通通的白蛇,潜心修炼数千年,经历无数劫难,成为世间少有的蛟,脱离了妖的行列,成为灵物。
  狐狸还记得姐姐渡劫成蛟那日,她去寻姐姐,却看到她伤痕累地窝缩在被天雷灼焦的泥坑里,筋骨尽断,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,缓慢而疼痛地呼吸着。
  “姐姐……够了。”她想扶起姐姐,但无从下手,因为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。
  流淌的鲜血将身下的土地都打湿了,蛟龙听到妹妹的声音,艰难地扯了扯嘴,想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,但一动,血就止不住地从嘴角里涌出来。
  够了吗?不——还不够。
  蛇成蛟,蛟化龙。
  她才过了一山,还有一山等着她越过。
  一条毫无缚鸡之力,任人宰割的小蛇,她不要当。至于蛟龙,世间能够幻化成蛟的蛇多的是,蛟有什么了不起的,她要做,就要做那最骄傲的存在。
  她要成龙。
  那日过后,她们便再也没有相见。
  狐狸永远忘不了她高傲又野心勃勃的姐姐,当妖时,她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妖。
  当蛟时,她是最强的蛟。
  当龙……她这辈子是没有希望见到姐姐当龙的模样了。
  狐狸望着地上的那一堆骨骼,笑了笑。
  她想啊,姐姐一辈子都想变成龙,她一定完成姐姐的心愿。姐姐虽然死了,但她的血tຊ脉还活在这天地间。
  她会好好扶养姐姐的孩子们,让他们走完母亲未走完的道路。
  狐狸把两条小蛇带走了,带回了母亲出生的地方——“荣山” ,并给他们取了名字,白蛇为“荣昼”,黑蛇为“荣夜”。
第 19章 蛇神的过往
  自从担起扶养他们的责任,素来喜欢游荡,不受约束的她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,拼尽全力护卫他们的安全。
  她一只不思进取的狐狸,就算是活了数千年的上古大妖,想要护住两只小蛇的安全也并不简单。
  龙乃万妖之首,而顺着龙往下,最令人忌惮的便是蛟。
  妖的内丹可以增进修为,为了夺取内丹,妖杀妖,人也杀妖。
  小蛇们的血液是如此的芬芳,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儿,他们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妖,一群又一群的术士。
  狐狸拿着长满剧毒的刺鞭,杀了一个又一个闯入荣山的外来者,她已经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,多少妖。那时候,荣山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润,每一步都能看到枯骨与腐肉,密密麻麻的黑乌鸦盘旋在上空,追随着她的步伐,等待她的投喂。
  腐肉——已经不能满足乌鸦的胃口,它们日日撕咬着刚刚咽气,散发着热气的尸体。
  最爱美的狐狸挽起了飘逸的红发,这样外来者的鲜血不容易弄脏她的发尾,厮杀时,头发不会碍事地遮挡住她的视野,叫她杀得挺快,速战速决。
  以往她最爱游荡天地间,走南闯北,逗弄人心,戏弄妖怪,叫他们个个匍匐在自己的脚下,甘心把心都剖给她把玩。
  她是最不受约束的狐妖大人——但为了逝世的白蛇姐姐,恣意风流的少女变得满手鲜血的罗刹,余生不再踏出荣山半步。
  不过令狐狸欣慰的是俩条小蛇不愧是姐姐的血脉,他们天资聪颖,只用了三百年了,就修炼成人了。
  他们唤她为狐姨。
  荣山狐妖狐厌情,上古大妖,修为深厚,嗜血狠辣。
  原先那些妖亦或是人都是为了小蛇们而来,但随着她的名声越传越大,越来越多的闯入者是为了屠杀她。
  上古大妖不仅她一个,与其他大妖比起来,她这只耽于修炼的狐狸,哪里是对手。
  渐渐地——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,越来越重,眼尾再没了当初的不羁与张扬,平添了许多疲倦。
  原先整洁的衣裳沾满了干涸的血迹,光滑的红发变得粗糙杂乱,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整理自己了。
  荣昼和荣夜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,但他们到底年幼,根本帮不上什么忙。
  按理说蛟龙的血脉,生下来就有威慑一方的实力,聪颖的他们修为不应该太过弱,但是因为是双生蛇,共用一个蛋壳,他们争夺着天地精华,竟导致了彼此的孱弱。
  若是那蛟蛋只养育了一条小蛇,靠着母亲血肉的养分和天地精华,他定会化蛟。
  可惜——蛟蛋了有俩条生命,养分平分下双双为蛇。
  经过三天三夜的厮杀,当狐厌情杀掉同为狐狸的上古大妖后,她剖了他的内丹。
  以往那些被她杀掉的妖,尸体同内丹都被乌鸦分食掉,但现如今,这不吞噬妖物内丹的底线,她无法再坚持了。
  她的左眼在打斗中刺瞎了,眼珠子已经碎成了泡沫,没了眼珠子,眼眶里挂着一个血窟窿,鲜血止不住地流,在她的半张脸上形成醒目的血河。
  血迹斑斑的手握着剖出的内丹,上面弥漫着大妖的气息,狐厌情望了它许久,在鲜血流满整个左脸时,她把它吞进了腹里。
  妖可以杀妖,但若是杀妖是为了掠夺它的内丹,借着同类的内丹提升自己修为,就会招来天谴。
  神明不会容忍这种行径。
 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,她要变强,她的身后是姐姐的孩子们,她不能倒下。
  内丹让她的左眼停止了流血,也那么疼了,她挥手招来了乌鸦,不一会儿,大妖的尸体就被它们吃了个干净,只剩下满地骨骸。
  她尝到了内丹的好处,凡是死在她手里的妖,都被剖了内丹,靠着这些内丹,她的修为得到了精进。
  在数不清的厮杀中,她爱上了血腥的滋味,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只心狠手辣的狐妖。杀掉外来者已经不能够满足她的欲望了,她渐渐踏出荣山,扩大盘踞的地盘。
  阴云笼罩在荣山上空,滚滚天雷随时会劈下,那是神明的警告。
  但狐厌情已经顾不上这些了,她连死都不怕,这世间唯一让她顾虑的只剩下那两条小蛇。
  他们已经是少年模样,每日共同修炼,相处还算融洽,即使彼此都看不上对方,心里憋着一口气,都希望自己更强,更能赢得狐姨的喜爱。
  狐厌情并不让他们的手沾上鲜血,为了保障他们将精力都放在飞升上,一切腌臜血腥的事情都由她来做。
  杀妖杀人——无论是无辜亦或是罪有应得,但凡靠近他们,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杀掉。
  但是……少年的年纪,本就是桀骜不驯渴望自由的,几百年里从未踏出荣山半步的他们,渴望着外面的天地。
  所以,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,趁着狐厌情在休养生息,他们默契地下了山。在天明前,又回了荣山,狐狸并没有发现他们偷玩的事情。
  外头的天地是如此的有趣,比枯燥的荣山好玩多了,两位容貌相同的少年被迷得晕头转向,他们相约各玩各的,然后到时间了共同回山。
  为了便于区分,荣夜穿黑衣,荣昼穿白衣。
  荣夜喜欢喝酒,每次都跑到酒肆里畅快,一日,喝过头了,醉醺醺的他抱着酒坛子七歪八倒地走在街道上,他遇到了一个俊美冷冽的高大男人。
  他很神秘,知晓天地间的万般奇事。鬼怪精魅,神明妖物……这世间的万物生灵,他都能侃侃而谈。
  恣意妄为的少年和他成为了朋友,用一坛酒和他换了一株山茶花苗。
  而荣昼呢,在一条小河边,他遇到了一位捕鱼的姑娘,她站在水波粼粼的河里,波光照得她明媚如光。
  她问他要不要吃鱼?他说好啊。
  她便就着岸边燃烧的火堆,给他烤了一条鱼。
  这是他第一次吃鱼,张嘴一咬,将鱼肉鱼刺鱼骨都嚼烂了吞下去,看得姑娘目瞪口呆。
  他长得美,哪怕吃得生猛,但是落在姑娘的眼里也并不丑陋。
  离别的时候,姑娘告诉了他的名字。
  她说:“我是芙姑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  “我……我叫荣昼。”少年犹豫地说。
  “荣昼……你的名字真好听,就像你一样。”
  “真的?”他问。
  “是啊。”她答:“春日的暖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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